2018年8月6日星期一

为何换了《落花生》来洗脑?*

《落花生》是本地(新加坡)历来华英校生必读的华文课文之一,不过,这篇课文却在今年新编的《中学高级华文》里换了新的“品种”!也就是说,《落花生》这篇课文从1977年以前选用的《中华文选》到其后林徐典博士主编的《华文》(1977年—1983年)到课程发展署出版的《中学华文教材》(1984年—1994年),在内容上都没变动,一直到今年的新课本才出现了“新貌”。

据笔者任职课程发展署的友人反映,《落花生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版本的问题,新收录的《落花生》并非篡改旧有的版本,而是改用另一个版本,至于改用的理由,友人亦不知其所以然。

两种版本的《落花生》在内容上有一部分出现了价值上的歧异。为方便理解,兹将旧课本称为旧版,新课本称为新版,引述如下:

旧版:“爹爹接下去说:‘所以你们要像花生,因为它是有用的东西,却并不好看。’我说:‘那么,人只要做有用的人,不必自炫其才能了。’爹爹说:‘这是我对于你们的希望。’ ”

新版:“爹爹接下去说:‘所以你们要像花生,因为它是有用的,不是伟大、好看的东西。’我说:‘那么,人要做个有用的人,不要做伟大、体面的人了。’爹爹说:‘这是我对于你们的希望。’ ”

比较两种版本的内涵之后,笔者认为新版其实并不如旧版,理由如下:

一、新版的《落花生》充满了价值上的消极成分。“不要做伟大、体面的人”这句话有强烈的暗示作用,根本上否定了个人在学习情境中的两种动机:即求成动机(motivation to achieve)与避免失败的动机(motivation to avoid failure),这是违反教育原理的。

二、从语义的观点看,“伟大”与“体面”都是有积极的价值成分,属于褒性词,与“有用的”并不相克,在换成新版后,读起来反而是说:“伟大”与“体面”的东西“无用”了。这是语义上的悖论。

三、从逻辑的观点看,“不是伟大好看的人才是有用的人”这个论证是错误的,它只是一个携带着不恰当的因子的分子语句,将并非矛盾对立或相互否定的语词矛盾对立的语词使用,是一种“质换犯规的谬误”(fallacy of illicit obversion )。

四、根据道德发展心理学原理,许多孩子在这个时候的道德发展还处在盲目服从阶段,这种消极价值如果被内化而形成个体的价值观,在孩子长大后就会促使他降低和改变自己对社会角色的欲求,如此一来,就会造成一个停滞和缺乏活力的社会。

为什么我们不能给孩子一个鲜明的未来自我形象?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强调“有用”这种工具性价值?我们曾否考虑过让孩子了解到人之所以为人的灵性意义与精神价值?**

不管当局变换课文的真正原因是什么,也不管《落花生》到底是被谁窜改了,真正我们该问的是:这样的课文我们还能接受吗?

者说的是:祈求“伟大”也许不全然是一种美德,但使人“渺小”却肯定是一种罪行。(完)

《落花生》的反响

1995年1月间,次儿升上中学,笔者无意中发现其课文《落花生》有了改变,即以《变种的落花生》为题写了一篇质疑文字投稿给联合早报,早报编辑在3月10日以《落》文有两个版本为由,退回拙稿。
在一番搜寻之后,笔者发现到李采靡编的《中国现代散文选》(上海书局,1960年)与王纪人编的《中国现代散文欣赏辞典》(汉语大辞典出版社,1990年)内收的《落花生》果然与新编的《中学高级华文》《落花生》一样,于是给编者覆了一封信,信中也列出了《落花生》在本地经历四个版本的“生长过程”。
        同年四月,笔者又以《为何换了落花生》为题,再投给联合早报,惜不获刊登,此事亦不了了之。讵料到了95年底,早报突然有读者投函,质问同一课题,并引起了一些争辩,此事又再度引起了笔者的关注,乃从旧书卷中找出退稿,寄予《赤道风》编辑方然兄。书生之见,未敢言善,但求抒发肺腑真言耳。

*本文原题《为何换了<落花生>?》,刊登在非政治性文艺季刊《赤道风》上(忘了期号,待考)。
**极权政体总是伴随着一个乌托邦的政治目标等待实现,人作为个体就会失去他自我的价值,沦落成为实现这个乌托邦的工具。新加坡出现这种洗脑课文原本不足为奇,笔者因信奉民主主义,不得已只好挑战这种做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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